【2006/07/24 聯合報】
【本報記者陳惠惠】
醫界發生趙建銘事件,長期關注醫學教育的和信醫院院長黃達夫難過得直說,整個社會,都把醫師跟收入好畫上等號,醫師一有機會,行為就脫軌,「醫學教育不徹頭徹尾改變,這樣的例子還是會再發生。」
對於醫學倫理教育,黃達夫感慨地說,老師若說一套、做一套,如何讓學生相信。台灣醫界教育環境,製造出趙建銘這樣的產物,並不奇怪,若製造出非常有正義感、正直、為病人著想的醫師,才是異類。
以下是訪談內容,以第一人稱記述:
不管趙先生這事的最後結局如何,我們可以當成一個人在行為上脫軌。我們要想想,醫師養成過程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,一旦有機會,他們的行為就脫軌。
從大環境來看,多年來,大家都認為是做醫師是一項很好的「職業」,而不是把它當成「志業」。職業是為了賺回生活費,志業是自己想要去做、喜歡做,且做得好的事。把醫師當志業,是從關心別人、解除別人痛苦裡得到快樂,付出是絕對多於收入的。
醫師不管收入多少,付出一定要超過收入,才會覺得快活,這樣的觀念應該要在台灣確立,但整個社會,都把醫師跟收入好畫上等號。這兩天看報紙,不得了,這個人想進醫學系,那個人也想,社會也覺得女兒嫁這樣的人是不錯的。但這是不正確的,趙先生就是這樣的環境出來的。
在這種情況下,醫師學了一身技術就是為了要有好的經濟,從沒想到別人的痛苦。就有學生問我,是不是能教他如何一診可以看一百人,為何要看一百個人,說穿了就是跟收入有關。
不只如此,整個養成過程裡,看到老師在很短時間看這麼多病人,口裡講的卻是要好好看病人,當老師言教跟身教相牴觸,你會相信嗎?用這樣的方法教學生,學生當然會覺得社會就是講一套,做一套。
我在美國當住院醫師時,看到老師做會覺得很窩心,自己也跟著做,老師會給我正面肯定。我變主治醫師時,他邀請我留下來,等於是肯定我的作為,我在肯定的環境裡不斷成長成熟,用同樣的方式教學生。
但回到國內,卻發現從醫學生、住院醫師到主治醫師,他們心裡有很大的問號,不斷問自己在做什麼,很掙扎。
我覺得,台灣醫學、倫理教育百廢待舉,沒有一樣不需要改。選擇要不要當醫師,不應在高中的時候就做決定,選擇志業是非常嚴肅的決定,尤其醫師是種付出多於回收的終身志業,應等到大學畢業時再做決定。像美國就是學士後醫學院,澳洲一半也是。
大家談的醫學倫理教育,其實就是身教。老師是有道德觀的人,你在他旁邊,就會嗅到正確的道德觀。所以,我們不只要挑選醫師,還要慎選老師,才會有更多的典範在校園裡。大環境要改,整個教育部、衛生署的政策都改,教育部把醫學系當成一個系,他們不曉得,台灣一年醫療支出是六、七千億元,醫學這個系一年要用掉六、七千億,比用在國防的錢還多。
當醫師無時無刻不面臨誘惑。開一個刀,究竟是為病人好或全為自己?或者一部分為病人、一部分為自已?藥商開一百萬,要你開藥給病人,你究竟開不開?歌德筆下的浮士德,為獲得青春出賣靈魂,現在有現在的浮士德,不少人不斷想出賣自己的靈魂。
但若是一位稱職的醫師,只要不拿不該拿的,就不會違法,法律畢竟是最低的要求,道德觀遠在法律之上。趙先生的故事其實是冰山一角,埋在水面下看不到的更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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